7月22日晚至23日凌晨,寧夏銀川賀蘭山沿山路段突降暴雨引發(fā)山洪。晚21時左右,銀川市西夏區(qū)公安分局鎮(zhèn)北堡鎮(zhèn)派出所教導員鄭建衛(wèi)帶領輔警王永良,奮不顧身搜尋報警群眾,被山洪沖走失去聯(lián)系。次日凌晨,鄭建衛(wèi)獲救,輔警王永良下落不明。
一場生死營救隨之開始。全國公安干警、廣大網友紛紛祈福呼喚:
“王永良同志,被困群眾已全部安全轉移!現(xiàn)在命令你,速速歸隊!”
歷經80多個小時,武警、消防、特警及社會救援力量多方全力搜救,7月26日15時40分,王永良的遺體被發(fā)現(xiàn)。
“我把老王帶出去,他卻走了!我寧愿我走,他活著……”躺在病床上的鄭建衛(wèi),泣不成聲。
鄭建衛(wèi)在醫(yī)院。丁丁攝
生還民警:“洪水涌來時,我倆相隔僅一兩米遠”
7月22日晚上8時許,暴雨的雨點“個個像銀元那么大”,裹挾著山石的洪水從賀蘭山沿山襲來。
“叮鈴鈴!”鎮(zhèn)北堡派出所的電話急促地響起。
當晚,正是鄭建衛(wèi)帶著王永良和另一名輔警值班。短短10分鐘內,他們連接3起警情,有老百姓求救:“我們的車在賀蘭山滾鐘口與蘇峪口路段,被山洪困住了!”
放下電話,鄭建衛(wèi)、王永良迅速穿上雨衣雨鞋,開車上山。
路上,坐在副駕駛座的王永良焦急地一遍遍撥打報警群眾的電話,但始終打不通。開到一半,洪水增量,水流湍急且夾雜大量泥沙,無法繼續(xù)行進。這時他們從指揮中心得知,一名被困群眾已經被消防救援人員找到,二人心中略微松了口氣。二人調轉車頭,準備和趕來的西夏區(qū)分局局長王新明匯合。
但是,在匯合途中,直徑近兩公分的冰雹夾雜著暴雨,噼里啪啦地砸在車身上,道路被完全淹沒,洪水夾雜大量泥沙不斷沖擊警車,寸步難行。
鄭建衛(wèi)用手機錄了一段現(xiàn)場情況,發(fā)到分局工作群中。看到視頻,王新明立刻撥通了鄭建衛(wèi)的電話,從手機那頭的聲音中,感到了事態(tài)的嚴重:“王局,這邊情況已經不太好了……”
洪水高度還在不斷上漲,猛浪已經沖到車窗高度,車身晃動劇烈,隨時可能被沖翻。但此時,借著車燈的晃動,鄭建衛(wèi)和王永良注意到前方四五十米左右停著一輛皮卡車,車燈還亮著。而且在洪水的沖擊下,皮卡車仍在緩慢前移,前方不遠處就是洪水肆虐的山溝。
“車里什么情況?沒有時間了,萬一有人被困,車子被沖下去,后果不堪設想!”
鄭建衛(wèi)和王永良果斷決定,涉險查看。
“老王,快把救生衣穿上,你接應我!”說話間,鄭建衛(wèi)推開車門,洪水瞬間涌了上來,沒過了他的膝蓋。
“好!”這干脆的回答,是王永良留給世界的最后一句話。
洪水洶涌,兩人行走都極為艱難。鄭建衛(wèi)好不容易挪到皮卡車右后側車輪處時,洪水的阻力讓他不得不全力趴在了車身上。他費力隔著車玻璃看到里面沒有人,此時,一股來勢兇猛的洪水瞬間將皮卡車掀翻,鄭建衛(wèi)與相隔僅一兩米遠的王永良一起被卷入水中……
泥石流裹挾著鄭建衛(wèi)順流而下,大量泥沙和石頭不斷沖擊著他的身體。他多次試圖掙扎在淺灘處停穩(wěn),但巨大的沖擊力一次次將他推向黑暗。
在被洪水卷襲漂流2個多小時后,筋疲力盡的鄭建衛(wèi)隱約看到不遠處有個大土丘。此時,洪水也相對平緩了許多,鄭建衛(wèi)掙扎著用爬上土丘,看到遠處二百米左右晃動燈光,大聲呼救,隨后就昏迷過去。
隨后,鄭建衛(wèi)被解救轉移至自治區(qū)人民醫(yī)院西夏區(qū)分院救治,多處挫傷,生命體征平穩(wěn)。
鄭建衛(wèi)事后回憶時說,在洪水中掙扎時,精疲力竭的他幾度想要放棄,但他一想到王永良也可能身處險境,就拼命掙扎。
他一清醒過來,就是問:“老王怎么樣了?”
“王永良,3510名群眾已安全轉移,請歸隊!”
7月24日清晨,天剛蒙蒙亮,武警、消防、特警、各分縣局警力以及藍天救援、寧夏麗景救援等社會救援力量都趕到現(xiàn)場?,F(xiàn)場共出動救援力量410余人,車輛50輛,沖鋒舟、救生艇共17艘,無人機5架,發(fā)動當?shù)卮迕?00余人參與搜救。
救援組將賀蘭縣內金山村宰牛溝大水庫劃分為5個區(qū)域,開展搜救。救援組組織現(xiàn)場人員搜索水庫,安排船只、搜救艇、皮劃艇在水面搜救,利用聲吶向水底進行探測。
記者在搜救現(xiàn)場看到,巡防隊員指了指廣闊的“湖”:“洪水將這里填成這樣,以前這就是個大坑。”
一棵棵楊樹看不到樹干,只有頂部的葉子沙沙作響。
連夜搜救的分局局長王新明,因為太著急找人,腳下一滑摔倒了,也差點被洪水帶走,最后靠著身邊同事趕來扶起。
鎮(zhèn)北堡派出所所長張和平連續(xù)工作30多小時,聲音嘶啞,一遍遍地喊著:
“王哥!王永良!你在哪里?”
7月24日的搜救現(xiàn)場。丁丁攝
24日下午3點多,搜救行動還在繼續(xù),又下起了暴雨,搜救人員不得不放棄行動,雨停后繼續(xù)搜救。但直到超過48小時了,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來,但還是期待著奇跡能夠出現(xiàn),“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”。
終于,壞消息來了。
“發(fā)現(xiàn)王永良時,他的一身警服很整齊?!币幻渚y川支隊的戰(zhàn)士告訴記者。
7月26日,武警們已在負責的區(qū)域反復搜尋了3天。當日15時30分許,他們再次搜尋時,打撈耙突然被掛住了。
他們輕輕撈上來一看,發(fā)現(xiàn)是一件警用雨衣,雨衣下是一身整齊的警服,穿警服的正是王永良,而他的一雙鞋不見了。
英雄已犧牲,因擔心損壞王永良的遺體,戰(zhàn)士們小心翼翼地將他拉出水面,緩慢地運送至岸邊。離別前,戰(zhàn)士們對著他的遺體行了一個肅穆的軍禮。
王永良的遺體被搜救人員打撈上岸。當?shù)叵啦块T供圖
賀蘭縣金山村王大媽家離金山水庫僅有百米之遙。從聽說王永良因救災被卷入洪水那一刻起,金山村村民和村干部就自愿加入搜救,卻始終未發(fā)現(xiàn)王永良的蹤跡?!拔覀兇宓娜舜蠖紖⑴c了,幾乎找遍了泄洪溝里每一寸地,翻遍了每一塊石頭?!?/p>
“聽到王永良被找到了,我們都很驚喜,第一個念頭就是希望他能健康地活著。”王大媽哽咽著說,當他們聽到王永良已故后,大家都忍不住哭了。
打撈出王永良遺體的水面。英雄已逝,水面無聲。
“我沒有把王哥帶回來,我活著他卻走了,為什么走的不是我!”
在聽到王永良遇難遺體找到的消息時,躺在病床上的鄭建衛(wèi)放聲痛哭。
父子輔警:“父親一生正直善良,是我最尊敬的人”
今年,王永良正好是50歲。
27日的送別儀式上,同事在悼詞中說:“王永良同志是農民的兒子,1984年至1989年在武警新疆總隊服役,先后榮獲四次嘉獎,復員后,他在西夏區(qū)公安分局鎮(zhèn)北堡鎮(zhèn)派出所從事輔警工作。危難時刻,他和戰(zhàn)友選擇逆流而上,不懼生死,以人民群眾的生命為重,獻出了寶貴的生命……”
王永良,平日里同事們總親切稱呼他為“王叔”:“一位樸實的輔警,讓人尊敬的大叔,讓人提起來就想掉淚的好戰(zhàn)友、好同事!”
27日的送別儀式現(xiàn)場。丁丁攝
王叔有兩個兒子,長子是當?shù)亟静块T的一位輔警。
這位23歲的輔警告訴中國長安網記者:“父親是我最尊敬的人,他一生正直善良,受他的影響,我也參加了輔警工作。從父親出事到現(xiàn)在,組織動用了眾多的人力物力搜救,我們全家只有感謝。我為有這樣一位父親驕傲?!?/p>
據(jù)王永良的同事們說,至今為止,家里人都瞞著他的老伴,一直沒讓她看電視看手機,只是告訴她:“老王上班去了,單位上特別忙只能加班。”老伴是寧南山區(qū)村民,文化程度相對低,善良的她才對大家善意的謊言沒有絲毫懷疑。現(xiàn)在鎮(zhèn)上相關部門正在進行安撫工作。
想起王叔,曾多次采訪他的記者莀露哭了。她回憶說:“讓我印象最深的就是王叔所在的派出所,不僅是因為這個派出所離西夏區(qū)公安分局是最遠的,還有一個原因就是,每次去那里感覺都很溫暖,就像一個家,他們臉上的笑容看得出是發(fā)自內心的!盡管每個人工作都非常繁重,骨子里卻透著那種不怕苦不怕累,任勞任怨的勁兒。”
莀露曾特別不解,鎮(zhèn)北堡鎮(zhèn)派出所的工作欄中,貼了幾張藍底的警員工作證件照?!懊總€人為什么照相都這么嚴肅?我問過張所長,但所長只是笑而不語?!?/p>
“然而,今天看到王叔的遺照時,我才醒悟!都說拍警服證件照的時候不能笑,竟是因為有一天這照片可能會作為遺照……”
同事們回憶,“王叔”總是不厭其煩,用最好的態(tài)度服務轄區(qū)老百姓,提及到他,沒有人說一個“不”字。
大型活動時,執(zhí)勤中的王永良(右)
押送嫌疑人的王永良。
去年快過年了,莀露要拍個視頻記錄下每個派出所。這是她與王叔的最后一次見面。
“王叔真的不善言談。想了好久才說了這兩句,拍攝后還問我:‘叔嘴笨,這樣拍成不……’”
一時間,寧夏政法干警和老百姓的朋友圈都在為王叔送行:
“和平年代,公安隊伍是一支犧牲最多奉獻最大的隊伍,時時有流血,天天有犧牲是一線公安最真實的寫照。無法想象那驚魂的一刻,但是,當人民警察面對天災的時候,基于對局面有能力把控,才更會展現(xiàn)出這么強大的自信和勇敢,哪怕那抗爭的力量微不足道?!鼻_露說。
王永良同志的遺體告別儀式定于7月28日上午9時在銀川市殯儀館3號悼念廳舉行。
送別儀式的悼詞中說,王永良走后,戰(zhàn)友們“深切緬懷王永良生前點點滴滴,尋找關于忠誠、使命、奉獻、責任、擔當?shù)拇鸢?。王永良同志走了,站立的地方依然溫暖有力。?/p>
他的生命定格在這個夏天
他處警離去的身影化為永恒
50載的生命厚度被無限拉長
自從穿上這身警服
奉獻就成為你生命的旋律
哪怕不得不轉身離開
你曾站立的地方仍是那么
溫暖、充滿力量!